又到端午
又到端午,小南风清淡极了。
雨水接踵,我比嘉兴的百姓更爱屈原,五月凝结着悲欢而来,我的诗友们此刻正在向屈原敬礼,沙哑的“天问”像一场话剧。
多少人还在默默地守望,被锣鼓声惊醒的鸟群驮着忧伤的落日,滑翔在楚国的天空。
日历扇动着羽翼,像仙鹤,汩罗江是一条穿越黎明的遥远曙光。
屈原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一条呜咽的江水运载龙舟和真理,五月的鸟鸣啼破了苦胆,五月初五的眼泪,将我的内心滴疼。
屈原墓前
一座墓碑收藏了梦中的雪莲,安抚了脚底的火焰,一只忧国忧民的手垂落到梨花的人间。
泪水泪水,梦游者的闪电。
风吹着五月,太阳是恩赐的雄黄酒。一条河流让人驻足眺望,在胸中淬火,狂风吹着内心的白,大地在风中呜咽,群山默立。
五月,我们来到先生的墓前,在痛苦的诗篇中,我们寻找精神的父亲。
我们聚在五月,坐在河流的唇边,遥遥地,盯着远方的河流。
重叠的白花朗诵着悼词,请以最轻的语言,以最痛的诗篇和虔诚。忧愤的诗人啊,五月已临近,请带上一杯薄酒和这首诗,飞翔吧!
一条醒着的河流
五月的菖蒲,门庭悬挂着艾草。
我想起了那个比离骚还要清澈的采葳的女子,几千年的春色月光一样泊在肩头,一条河里隐藏了九章的苦吟。
白艾与雄黄酒的幽香,汨罗江翻滚着浪花。
苇叶青青,像时光的刀片,轻轻削着浩荡江水,有数不清的粽子流转于乡韵市井之中。
“怀念一个人,甚至不需要理由,只需清一清嗓子,微醉着看人潮远去……”
远处有诗人遗世独立的一叶轻舟。
“菖蒲立于水边,旧时月色,蛙鸣一阵一阵传来……”
端阳啊,黄昏已经渐渐迫近。我长久地呼唤,那魂归故国的屈大夫,还有多少泪眼从五月里仰望潇湘,而先生一直醒在一条汉语诗歌的河流深处。
仪式中的端午节
芦苇在拔节,诗人在吟咏,穿着荷的衣裳,九章的诗册摊在净土上。
露水挂满了菖蒲和陈艾,风灌进宽大的衣袖,九天是多么遥远。
像一场幻觉,碧绿的菖蒲,让人想起那么多的昼与夜、火与冰,击透落满风尘的耳鼓,你抱着发白的石头,这微凉的苦溢满悲愤的脸颊。
是谁还在用如椽的大笔绘制丹青山河?
龙舟是一道道弧线般的闪电,穿过时光的源头,一年年为你招魂,从战国一直飘到今天。
一叶扁舟从汨罗江摇摇晃晃遍迹江南,载着香草美人,旷世的屈原。
远处的琴声也惊落了木兰上的露珠,呐喊的锣鼓声中,有远行的人把酒水捧起。
一枚粽子的身世
在一只端午节的粽子面前,慢慢剥开往事,给童年腾出一小块空白。
在时隐时现的民谣中,用心倾听糯米和红枣宛若天籁的乡音。
旧时光,被一只酒杯斟满。我苍老的乡村,正把苦难包裹苇叶之中。
回不去娘家的母亲,看着风推着时间渐渐远去,一枚粽子到底收藏了多少思乡之情。
苦难的粽子,包裹不住屈原七尺长的黑夜,内心再大也大不过庙宇上的一粒灰。美人也比不上一枚瘦细的苇叶。
仅一小片鲜嫩,就摇撼了忧愤的五月。
我是一尾在村庄的身边游曳的鱼,在一只端午节的粽子面前,想想水边的屈原,想想我日思夜念苇叶缠绕的祖国。
苦难的五月,仿佛就在身边……
哀歌
一曲远去的锣鼓,把五月初五的汨罗江一次次震颤。
让孤独丛生的屈原醒来
一曲《离骚》轻奏,撩拨着多少文人不屈的情怀。东方的图腾和神韵,让两千多年的飘泊和两千年的忧愤醒来。
祭祀,一种久远的缅怀。
在到处弥漫着艾草和粽子的清香中,龙舟竞渡,锣鼓喧天。
端午了,作为怀念,芦苇削成叶笛。
我坐在河流流过的地方,吹奏一支缠绵的挽歌,以呜咽,以沙哑。
思屈原
袅袅青烟系不住那一阕无尽的哀思,八千里水面载不动屈子。
苍翠与哀思聚在端午,一杯雄黄酒是浓得化不开的忧愤,先生的诗篇,成为一种风骨。
芳香的棕叶在手里舞动,美人赠我香囊、艾叶、菖蒲、肉粽,我却在端午时节越走越远。
像云上的风,像水中的芦苇,在春风沉醉的傍晚,我只想一个人去汨罗江畔走一走。
想一想苇叶缠绕肉身下沉的楚国,想一想诗人这一生。
汨罗江
一条江让所有的粽香生动成五月的表情。
在苦艾雄黄浸泡的日子里,一腔忧郁,终成哲思。
那颗沉于汨罗江底的诗魂的姓氏,是我苍白如纸的祖国,也是我青翠欲滴兼容并蓄博大襟怀的祖国。
把身躯放在祭台上称一称,灵魂的重量。你用隔世的声音,向大地传递旷世的离愁。
一把把粽叶,千年辛酸。那个衣袂翩翩的诗人裹挟着二千年岁月风尘,将多少庸碌甩在了历史的背后。
风吹树梢,杜鹃切切。
只有艾草一年年迎着汨罗江水,飘着淡淡清香。
端午的琴弦
雨管风弦,壮歌长吟。听岁月深处那一声铿锵的渔鼓,一卷深沉的楚辞,带来文明古国的神韵。
一生住在水的中央,一首深沉的离骚,两千年澎湃赤诚,每一缕呼吸都有着忧愤的重量。
千载不息的汨罗江水律动成一架大琴,置于人生中央。一江不息的波涛滋养了龙的传人,洗练出民族精神。
千载不息的汨罗江水,滚滚流淌至今,从战国的击鼓中迸发出东方巨龙的身姿,奏响国富民强的时代强音。
雄黄酒一杯,祈祷岁月静美,调整心的琴弦,我来拨响五月瑰美的辞赋。